阿q正传-鲁迅小说集之阿Q正传

我读的这本《鲁迅小说集》是1994年由诗人杨泽主编，台湾洪范出版。在上世纪90年代，鲁迅在台湾早已不是禁忌的名字，这本书收录33篇鲁迅的小说作品，相当完整。

26年后再拿出来重温，特别是阿Q正传，有不同的体会。

别说现在，即使在第一次读〈阿Q正传〉之前，我的心中早已先入为主的给了阿Q这个人一个位置，是属于边边角落靠厕所的那个冷僻位置，很简单，阿Q一直就是用来形容一个不切实际，只会幻想，吃了亏就用“精神胜利法”来安慰自己的“鸵鸟”。

事实上，读完整篇〈阿Q正传〉，阿Q这个人的造型和特色，也离我们原先想的不远，评者很容易得出“阿Q是用来讽刺中国人”的结论。

诚如杨泽在序文〈盗火者鲁迅其人其文〉中所言：“从赵太爷到假洋鬼子到吴妈到小D，鲁镇的众人又何尝不是阿Q的兄弟至亲，成色或有不足，却皆分得其‘一技之长’……他恋爱不成，造反、革命亦不成，最后被枪决……却替同为看客的读者我们演出了一场荒凉寂寞之极，恐怖忧惧之极的国族悲剧。”

但现在我对阿Q又有新的看法。

首先，在我眼里，阿Q的性格，比较趋近于中国道家，特别是庄子的思想。最可以拿来对照的，就是庄子鼓盆而歌的故事。庄夫人死了，庄子却敲瓦盆唱歌，连来吊唁的惠子都看不下去，还斥责他太过份。

看看庄子怎么回.他说：“内人刚死的时候，我何尝不悲伤呢.只是后来想一想，人本来是没有生命的……现在她回到死亡（有生命前的状态），这就像四季运行一样的自然……如果我还为此悲伤痛哭，不是太不通达命理了吗.”

试想，人死如果能复活，庄子还会如此“想得开”吗.是因为人死了，就死了，你哀伤也救不回来，何不换个方向想：“她是回到大自然去，不是死了。”心情也就好过一些。

这种说法，熟不熟悉.不就是“精神胜利法”的源头吗！

被打了，没关系，“反正是儿子打老子”，心里会不会好过些，台湾有句俗谚“吃亏就是占便宜”，真要去追究，也是阿Q精神，但这种精神用到现实中，往往也能化干戈为玉帛，有何不好.

此外，我也从另一个方向思考，在阿Q那个时代，如果不活得像阿Q那样，其他“不是阿Q”的人，会很快乐吗.

在〈阿Q正传〉中，阿Q真正“不快乐”的时候是小说末尾惊觉自己可能是被押去法场枪决后，才想喊一声“救命…”

在纷乱的大时代中，每个人都是蝼蚁，内有帝制崩溃，引来革命接著是军阀割据，外有列强侵略，不管是内是外，百姓都是刀俎上的鱼肉，谁敢说那个时代的百姓快乐得不得了.如果很快乐，再去嘲笑阿Q，没问题。但问题是，那个时代，没有一个中国人是真正快乐的。

唯有阿Q，在“精神胜利”的心理作用下，活得虽然苟且，感觉上也挺滋润的，不是吗.

在最糟糕的时代，最好的选择，就是做个阿Q。